不落之国
>>工程师阎鹤祥×教师郭麒麟
>>冬天保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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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⒉】勇敢
郭麒麟从阎鹤祥住处出来时，这片热情似火的土地正举行对支教教师到来的欢迎仪式。
傍晚息了风，蝉鸣或鸟叫都与国内无二，可他偏生从这平凡普通的自然声音中听出陌生和委屈来，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股思乡情，早有预谋似的盘桓在心头。现在来想，不远万里当一个支教的确欠缺考虑，甚至用冲动、大胆形容也未为不可——他什么也没有，仅凭一腔仰慕就追随人而来，到底还是吃了哑巴苦，把这些情绪全部吞咽进肚子，什么也不说。
半小时前，他站在阎鹤祥的住处，像犯错的学生，局促不安等待一场批评。
“站近点啊，站那么远做什么。”
郭麒麟盯着鞋尖，他的身体与灵魂仿佛分离，四肢栓上线，阎鹤祥就是主导他的人，牵动着他，靠近或是远离。
我哪里敢离你太近，你不叫我走开，不叫我跟你保持距离，已经是最好的相处方式。
他其实怨念极深，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，两只手拧在一起，等候发落。
“说呀。”那人看着他，看他忐忑不安，看他无地自容，突然觉得好笑，放轻了声音等他解释。
“……”他没什么好说，心里已经承认自己的小心机，又不能叫人知道，他并不擅长说谎，在过往的七年中，他的小叔叔无数次教导他要做个诚实正直之人，而他的确也照做了，面对阎鹤祥的质问，无非是拿「想尝试、回报社会」这些借口搪塞，再多，就默默无言。
阎鹤祥站在郭麒麟身后，遥望这一场不亚于普天同庆的仪式，他似乎没有怀疑，低沉的声音传入郭麒麟耳中：“那么，祝愿你在这一切都好。”
郭麒麟开始回忆过去的每一次谈话中有没有出现过类似于「不论你做什么，只要你决定好，我都会支持」的话。
Leo看见他，拽着他走进人群，将他们分隔成两个世界，隔着欢声笑语，隔着火光，隔着夜，他总也看不清阎鹤祥的脸，是不是人太多抑或天色暗沉阻碍了他的视线，他的心里却没有热闹起同样一场狂欢，就在此刻他好像搞明白星星与阎鹤祥之间的某种联系：一样的令人向往，一样的遥不可及。
乌姆塔塔拥有一所与中国合作的学校，在当地的农村，大部分孩子无法进入城市学习，享有更好的教育设施，无论是本国的语言知识还是一个万里之外陌生国度的文化，对他们来说都弥足珍贵，三位支教老师笑言是「21世纪新新传教士」，日子过得再清贫也势要将祖国文化安稳输出。
郭麒麟教授中文，不久后发现只这一门课时间实在空闲，于是又增加了一门音乐课。他上的课最受学生喜欢，为避免讲空话，干脆寓教于乐，说到中国的传承把围棋书法带到课堂；说到中国的饮食特地去找食材做了几样特有点心；说到中国的节日例如春节，干脆就在课堂带领学生包上饺子，总归自己也想吃了，包好就下锅煮了一块儿吃不浪费。他的课经常两三个班一起上，一次大课热热闹闹，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在干嘛呢。
阎鹤祥过来时正听到他站在讲桌旁说话，说的不知道是哪个故事，手边放着一箩筛包好的饺子，手上脸上头上都是面粉，“围棋呀，下次有时间再跟你们说吧，那本书叫《同一骄阳下》，你们自己又看不懂，等我吧……”
一抹头看见阎鹤祥，拍拍手道：“这节课就上到这里，大家把饺子端去食堂叫师傅下了吃。”
他等所有学生都走了才出来，手里端着他的饺子，很开心的，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“工地上忙完了过来看看你。”阎鹤祥忍不住伸手往小郭老师脸上抹抹蹭蹭，说你这是上课了还是面粉大战了，怎么身上脸上头上全是呢。
郭麒麟仰着脸由他抹去那些面粉，乐呵道：“我这不是寓教于乐嘛，光跟他们说饺子饺子，一个个瞪着眼睛哪知道饺子长什么样，正好我也想吃了，今天中午就吃自己包的饺子。”
两人一路去了食堂，第一锅饺子起锅一看，各种形状奇奇怪怪，教人包的小郭老师丝毫没有挫败感，“谁包的谁吃啊。”他自己包的饺子倒还好，像模像样，下了锅回头问阎鹤祥：“那，中午就就在这儿跟我们一起吃吧？”
他倒了一碗底醋，拿筷子蘸蘸尝了一口说：“这醋不如我们国内的好吃，总觉得兑过水。”
阎鹤祥坐他对面，闻言说他：“你还偏要过来，来了知道吃苦受罪了吧。”
他吐吐舌头，还嘴：“那你不也知道苦还过来？”
“我这是为铁路工程事业做贡献。”
“我这是为同胞教育事业做贡献。”
“你……”阎鹤祥无力反驳，他说的对呀，都是决定了不管条件多艰苦也要做到的人，谁也别说谁不是。
郭麒麟不同他争辩，盛了一碗饺子推过去，“来这儿这么久吃过吗？”
“这还真没有，”阎鹤祥咬一口下去，猪肉白菜馅儿，许久未尝到还真有那么点意思，“一群大男人
住一起哪能顾及到这些，有什么吃什么。”
郭麒麟看着人两口一个往嘴里塞，他自己从饺子皮开始，蘸着醋，他喜欢这种感觉，两个人面对面，共用一碗蘸料，彼此间仿佛就存在了什么紧密的联系，像一家人，他不敢说，只敢在这时候想一想，咬着筷子自言自语：“你要喜欢，我以后多做给你吃。”
“你说什么？”
他看了一眼因为没听清而停下的人，迅速低下头与一个饺子作斗争，“没什么，你快吃吧。”
笨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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